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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升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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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升月

進入十二月後, 團雲島更冷了。

但或許是冷有冷的風情,日落海每到周末總是會有三三兩兩的客人來,聖誕節和元旦更是已經提前預定滿了。

為著招待好客人們, 郭姐他們也接連回來。

楊光這次又帶了不少家裏包的小餛飩,但陳挽青有些對不住, 她叛變了,愛上了趙客調制的火鍋。

想象一下。

在寒冷的冬天, 窗外海風呼嘯。

你在暖和的屋子裏吃著熱乎乎的火鍋,身邊窩著一只毛絨絨的狗狗,再有個滾燙的男人給你當恒溫外套……還能有比這更愜意的嗎?

陳挽青甚至覺得這就是冬季的意義。

她心情大好, 每天彈的曲子都是歡快輕盈的調子。

不過生活固然美好滋潤, 但也不能終日沈迷。

陳挽青已經和高建雄還有夏京京敲定好了最終的商業方案, 就是購買茶廠這事,多有磋磨, 一直沒能如願。

為此,陳挽青又約了夏京京的同學,再由夏京京作陪,三人在市裏的咖啡廳碰頭探討。

其實說來說去, 還是錢的問題。

陳挽青在閱讀了大量的專業書,並分析實時數據後,想在團雲島開一家獨立書店。

一聽獨立書店, 大多人想到的都是文藝、情懷,不能跟銅臭沾邊,那會玷汙了知識的純潔。

確實。

不少獨立書店都不掙錢,店主為的只是圓自己的一個夢想而已。

可陳挽青素來理智, 她既然要開店,那就是奔著盈利去的, 而浪漫的理想主義,她也要。

經過再三考量,陳挽青把書店定為二期目標。

首要的一期目標是打造好甜品品牌,吸引固定的消費群體,而甜品品牌是依托在茶廠之上的。

換句話說,茶廠是根基。

陳挽青要買下一個茶廠,自給自足的同時,也對外銷售,以此來彌補獨立書店的前期虧損。

茶廠要位置好、收成好、成本低,不是那麽好找的。

夏京京同學是這方面的行家,幫忙找到一家符合要求的,只是轉讓價格還是偏高。

“砍價我看是沒戲了。”夏京京同學說,“你們不如想想從別的方面彌補投入空缺?否則再談下去,我怕人家那邊就徹底把咱拒了。”

這個問題,陳挽青也琢磨了很久。

辦法倒也不是沒有,把目前茶廠的員工裁掉三分之一,她以後要養的人少了,成本自然降低。

可茶廠那邊的員工都是當地的村民,種了一輩子的茶,她把人家裁了,人家怎麽生活?

陳挽青嘆了口氣,說:“要是真的談不攏,就算了吧。”

談判這種事不能退讓。

她退這一步,賣家就會進三步。

夏京京和她同學也這麽認為,同學表示那他再去和賣家說一聲,成就成,不成再找。

送走了人,夏京京勸道:“你也別急,好事多磨嘛。再說了,一百五十個的投資呢,不是小數目了。”

“嗯,不急。”陳挽青笑笑,“就是辛苦你同學,一遍遍幫我傳話。”

“這怎麽了?又不是沒給他錢。”

兩人說著,也從商業區出來。

旁邊是個大型超市,夏京京說想進去補貨,陳挽青陪著一起。

正找購物車的時候,夏京京接到一個電話,工作上的,對方挺著急。

陳挽青示意夏京京去安靜地方講,她自己則在超市外的小店鋪隨便轉轉,給夏京京留出充足的時間。

陳挽青漫無目的地走,腦子裏一直在想茶廠的事。

趙客多少看出來她要幹什麽了,只是不知道具體做什麽項目,這段時間旁敲側擊的,很想幫幫她。

但陳挽青認為一碼歸一碼。

她不想把自己的工作加到趙客身上去,更不想趙客到時候為了幫她而付出什麽。

感情這東西,還是盡可能少和利益牽扯在一起。

陳挽青決定回去再計算下投入和回報,一擡眼,見前面有衛生間的指示牌,過去方便下。

通往衛生間要經過一段比較長的走廊。

今天不是周六日,超市裏人很少,走廊上空空蕩蕩,除了廣播裏放的輕音樂,再無其他聲響。

陳挽青快要拐彎時,聽到走廊入口的安全通道門發出嘎吱嘎吱的笨重聲響。

她下意識掃去一眼,卻不見有人進來。

心裏莫名升起一股不安,陳挽青改了主意,不去衛生間了,快步從通道裏出來。

等到了寬敞明亮的地方,也踏實了些。

陳挽青回去找夏京京。

手機震了下,是一條短信。

這年頭,短信的功能早被埋沒,要麽是各類通知,要麽是詐.騙消息,大家都是匆匆一過。

但陳挽青收到的這條叫她停了一下腳步,又或者說卡了一下。

—[姐姐,是我。好多年沒見了,還記得弟弟嗎?有空出來坐坐啊。]

陳挽青沒有弟弟。

如果非要說一個,倒是有個就見過幾面的人,那人當年見了她就一聲一聲地叫著姐姐。

可他們根本不熟,更從沒有過聯系。

應該還是詐.騙短信。

陳挽青刪了消息,沒當回事。

*

馬上就是聖誕節。

為了應景,麥小米買了一棵超大聖誕樹,就放在民宿前院,來住宿的客人可以隨意拍照。

陳挽青有天傍晚散步回來,看到院子裏彌漫著星星閃閃的光亮,那棵聖誕樹更是blingbling的,墜滿可愛的小禮物。

她隨口說了句好漂亮,趙客轉天就買了一棵中號聖誕樹,放在了入海陽臺。

兩人現在“地下戀”經營的越發純熟。

主要趙客拿陳挽青沒招,只能依著。

由此也激發出了趙老板見縫插針的技能,各種在無人處貼貼親親。

陳挽青有時會有那麽一點兒心酸。

趙客那性格,能這麽忍著,又或者說能這麽不怕麻煩,委實難得。

不過每當她有些心疼的時候,趙老板就能用實力從她身上“討”回來,也讓她充分理解了什麽叫:心疼男人就是倒黴的開始。

晚上,民宿裏靜下來。

陳挽青裹著厚厚外套,確定院裏已經沒人,由趙一毛陪著,去了房子那裏。

屋裏暖極了。

趙客穿著灰色的休閑長褲,上衣是萬年不變的純黑短袖T恤,等候已久。

陳挽青看了眼入海陽臺。

陽臺上放置了電熱爐,覆古造型,和聖誕樹很配。

唯一美中不足的,就是聖誕樹還光禿禿的。而布置聖誕樹的小裝飾品有一部分是陳挽青買的,有一部分是趙客買的,現在都堆在客廳裏。

陳挽青迫不及待,一邊脫下外套,一邊往陽臺走。

趙客半截攔路,把圍巾又給她套了上去。

趙客負責拆快遞,陳挽青負責裝飾,兩人交談不多,但默契十足。

看到有只狗狗造型的掛件時,陳挽青在趙一毛臉邊比了下,問趙客:“像不像?”

“比趙一毛好看多了。”趙老板無情道。

趙一毛嗷了一聲,趴在地上,委屈巴巴。

陳挽青笑笑,繼續掛裝飾品,過了會兒,趙客提了件事。

他說馮歆悅今天中午聯系他,問可不可以在日落海住一段時間。

馮歆悅和她媽媽在宣旸靠近中心醫院的小區租了房,價格很合適,就是房東最快要到一月下旬才能交房。

過度期間,她們也沒那麽多的錢住酒店,就想到了日落海。

“這有什麽不可以的?”陳挽青綁上了松子鈴鐺,“這是你的民宿,你做主啊。”

趙客故作憂傷地嘆口氣:“過去是我做主,現在不是有老板娘了嗎?得聽她的。”

陳挽青戳趙客肩膀:“什麽老板娘?少胡說。”

“怎麽?瞧不上我這小本買賣?”趙客挑眉,“那連人帶東西也都是你的資產。”

越說越離譜。

陳挽青不跟他犟,彎腰拿東西時,腰上一緊,倒進了趙客懷裏。

“你的事辦的還順利嗎?”趙客問,“別總自己扛,跟我說。”

陳挽青抿抿唇,望著那雙黑亮的眼睛:“你說你這人是不是操心的命?有事非往自己身上攬。”

“那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?”

陳挽青就是怕趙客的這個想法。

他責任心強,管著日落海的每個人不說,再加上她的話,擔子未免太重了。

“可我也不想你辛苦。”陳挽青捧著趙客的臉,“你最近都瘦了,你沒察覺嗎?”

“是麽。”

“不信你稱稱。”

上禮拜有個小公司團建來的日落海。

趙客忙前忙後不說,金爺女兒這時候又生病了。

他幫著金爺聯系醫院、托關系插隊住院,還抽了兩天時間特意去了趟金爺老家,看望嫂子。

那幾天,他幾乎都只睡三四個小時。

“郭姐說她明天從家裏帶雞湯。”陳挽青想起來,“你必須喝兩碗。”

趙客輕笑:“至於嗎?太誇張了。再說我也不累,要是瘦了,只能是另一個原因導致的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想你想的。”

這是實打實的真話,不逗。

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。

他們見面的時間越拉越長,要分別了就越來越磨蹭。

陳挽青也知道他們還在熱戀期。

可這再怎麽熱,溫度也該適當降降了,但他們卻仿佛逆道而行,不僅沒降,反而還不斷加溫,每天都是難舍難分。

陳挽青躺在趙客懷裏,抱著他的脖子,兩人細細密密親吻。

一旁的趙一毛是最早知道他們“奸.情”的目擊證狗,如今已經麻木了,不管那邊怎麽親,它都穩如泰山,面不改色。

一吻結束,藕斷絲連。

陳挽青有些喘,整個人軟軟的,指尖紮了紮趙客,聲音微小:“聖誕樹還沒弄完。”

“嗯。”趙客抹掉她唇上的水色,眼中壓抑克制,“抱你把星星放上?”

“好。”

這顆伯利恒之星是陳挽青和趙客一起選的,純金色,很有質感。

據說,頂端的這顆星有很多講究。

但聖誕節是洋節,他倆也就不非得知道的太明白了,圖個好意頭而已,把星星當成希望的寄托。

趙客抱起陳挽青,陳挽青動作利落地將星星掛上,心裏悄然默念了一下心願。

她不貪。

就希望這樣的日子再長一些。

放完星星,聖誕樹剩下的裝飾也差不多完成。

串串燈點亮,繞著深綠的樹,一層高過一層,那些細碎光芒落在旁邊的一小片海面上,波光粼粼,將冬日的溫柔推到了極致。

趙客抱著陳挽青,兩人不約而同都在用心記錄眼前的美景。

就是中途響起的手機有點兒破壞氛圍感。

趙客現在都快PTSD了。

他琢磨是不是以後只要和陳挽青在一起時,就提前給手機搞個勿擾模式?

不然哪天非給他逼瘋了不可。

陳挽青親了口他臉頰作為安撫,讓他快去接電話。

趙客不樂意動,被三推四推的,才怨氣沖沖地進了屋。

陳挽青繼續留在陽臺上看聖誕樹,突然,她的手機也震了一下。

陳挽青笑笑,心想幸虧她的晚了一步,不然某人肯定得把鍋推給她,然後變著法兒地從她這裏要補償。

陳挽青點開手機,又是一條短信。

—[姐姐,真不能聊聊嗎?這麽多年沒見了,我也沒有親人了,只有你了。]

之前在超市接到的短信,陳挽青還沒忘。

可她刪了當時那條,也沒有記電話號碼,不知道這是否會是同一個人?

心裏再度升起不安之感。

陳挽青敲鍵盤,想問問對方到底是誰?

可字打到一半,她又全部給刪掉了。

遇事急容易亂陣腳。

如果對方真的是在聯系她,那就一定會再給她發短信。

*

過完聖誕節,26號,馮歆悅和她媽媽從南城回來。

趙客和金爺去機場接的人,不到中午,四個人順利到達日落海。

馮歆悅的媽媽姓薛。

早年間,她和趙客媽媽都是在少年宮工作,趙客媽媽是位民族舞老師,她則是單位裏的出納。

兩人同事將近十年,友誼深厚。

如今受病魔折磨,薛阿姨人瘦了,老得也快了,但眉眼間還是能依稀瞧出清秀來,估計年輕時也是個美人,不然生不出馮歆悅這麽漂亮。

薛阿姨在日落海剛開業的時候,來過兩次。

她認識麥小米他們,就是不熟,也沒怎麽說過話,這次見面,倒是熱情不少,挨個問候了一遍。

問到陳挽青時,薛阿姨上下打量了番眼前的姑娘。

樣貌、氣質、談吐,數一數二。

薛阿姨不動聲色,笑了笑:“我聽悅悅提起過你,你是小客的同學。真是想不到啊,陳小姐看著比我們這些人都高出一大截來,居然會在一個小島上待了這麽久。”

這話乍聽像是捧人客套,就是捧的好似拜一踩一。

陳挽青哪裏就比人高一等了?

面對長輩,陳挽青也不好說什麽,只能恭敬道:“您太過獎了。島上很好,我在這裏的這段時間,非常開心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薛阿姨拍拍陳挽青的手,“喜歡住就多住,回頭去了大城市又得辛苦。”

趙客讓楊光幫忙搬行李。

薛阿姨由馮歆悅小心攙扶著,又說:“我記得還有個男孩和小客關系也好,叫什麽梁程的?小夥兒長得也俊,怎麽沒見?”

“他沒在。”趙客解釋,“去佛寺靜修了。”

薛阿姨點點頭:“孩子能有這份心,難得啊。”

馮歆悅和薛阿姨進了房間後,其他人該忙什麽忙什麽。

聖誕到元旦的這幾天不太忙,等到了元旦小假期,又是波客流高峰。

陳挽青幫郭姐整理完了雜物,也準備回房。

麥小米賊頭賊腦過來,囑咐她:“姐,不用給馮歆悅她媽太好臉色。這大嬸一看就心眼兒賊多,馮歆悅也是隨她了。”

“你又瞧出來了是吧?”陳挽青笑話她,“我知道的,你放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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